我和我
我遇見一個,卡在半空中的人。
距離太遙遠了,我們都看不清彼此的容貌。
我只能隱約聽見他用很高,很高很高的聲音在唱歌。
聲音尖細的像快斷氣一樣。
“你為什麼在那裡?”我問他。我們寫信交談。
我把紙筆塞進氣球裡,打氣,讓氣球飄上去。然後他抓住氣球,刺破他,看完寫完,把紙用破掉的氣球皮綁在筆上,丟下來給我。
“我原本要去天堂,但是卡住了。”他告訴我。
“那你為什麼用那麼高的聲音在唱歌?”那樣的聲音就算從很遠的地方傳來,聽了也不太舒服。
幸好,看字寫字的時候,他會暫時停止唱歌。
“我失去眼淚了。”落下來的紙上這樣寫,我似乎看見他看完紙條後,向下望了我一眼。“我不是在唱歌,只是用盡全力吸氣,吐氣。這樣讓我感覺自己在哭泣。”
失去眼淚?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?
我仔細聽了下,確實不像是在唱歌,毫無音調起伏,中間還摻雜了顯得太過激烈的抽泣。
“那你怎麼辦?不痛苦嗎?”我想,這麼樣一個可憐的人,也許他需要發洩的管道。
“不知道。”在沒有支撐物的地方寫字已經夠醜了,這三個字又顯得更加潦草。而他沒有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。
“那你……要不要嘗試自我了斷?”不願意回答,代表他實在非常非常痛苦吧?而那裡太高了,太高太高了。
我的心裡隱約地知道,沒有人救的了他的。沒有人。
死亡是最好的解脫。
“可是,天堂就在那裡。”在等待紙條落下的時候,我感覺,他唱歌的聲音似乎更高,更聲嘶力竭了。
這句話是什麼意思?不敢在上帝的眼前自殺嗎?還是不願意放棄去到天堂的希望?
不,不對,這兩個應該都不是最大的原因。我沒能理解他的意思。
然而我剩下最後一顆氣球了。
意味著最後一次談話的機會。
“你到底為什麼會失去眼淚?天堂是什麼樣子的?你在那裡多久了?都沒有人發現你、救得了你嗎?上帝呢?還有,你到底是誰?”
這是整個過程裡我花最久的時間,寫最多字的一次。
卻是他回答的最快的一次。
而紙條落的最慢的一次。
因為筆沒有了,紙條是慢慢慢慢飄落下來的。
等我發現這個錯誤時,紙條已經離地面很近。
近的就像一隻還未起飛,卻已經失去翅膀的鳥兒的羽毛。
輕飄飄、純白色的,看起來多麼絕望。
我輕輕地接住他,打開來,心臟砰砰在跳,興奮又害怕。
猜,他回答了哪一個問題?
“我是,被你遺忘了的悲傷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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